《追》 番外一 初见

顾飞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韩家公子，是在水深和路珂的婚礼上。
平行世界里的某一天。
“我们结婚啦！”
小雷酒馆的包间里，水深拉着路珂闯进来，红光满面。
众人皆是一怔，随即炸开了锅。
“平行世界出结婚系统了？我怎么没听说啊？”御天神鸣嚷嚷着。
“不是游戏，是我们现实里领证了。”水深一脸花痴，周身充满了幸福的泡泡。
“谁领证？谁领证？”
紫色长剑一挑布帘，顾飞紧跟着也走了进来，一脸八卦。
“我们。”刚领完证的男人被幸福蒙蔽着，连眼前这个大魔王都觉得亲切了十几倍。
“恭喜恭喜啊，都修成正果了。”顾飞笑道。其实看这小两口老夫老妻的状态，结婚是迟早的事。
“谢谢谢谢，千里兄弟你也赶紧找一个吧，哈哈哈哈……”水深拍拍顾飞，这话惹得一旁的路珂下意识地就朝韩家公子望去。
众人看着这个明显失去理智的男人，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。
顾飞干笑敷衍着，“我？呵呵，再找找，再找找。”说着走到一边的空位坐下。
韩家公子喝了口酒，坏笑着对路珂说，“珂珂，你终于想清楚要嫁给这个蠢男人了？我觉得还是剑鬼比较靠谱。”
“你大爷！”水深脸色一变，手里赫然已经多了一把弓。
包厢里其他人都屏气凝神，这信息量有点大啊。
路珂的脸色也不太好，他和剑鬼认识得比水深要早几年，关系也比较亲近，水深刚追她那会儿还跟剑鬼不对付了一阵。
“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老醋乱飞，还吵着要和剑鬼单挑。”韩家公子添油加醋。
“你别闹了，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。”剑鬼说。居然在人家最开心的时候提这档子陈年旧事，不是给人家心里添堵吗？剑鬼赶紧打圆场，“恭喜啊，不过你们也是早晚的事，我份子钱都准备好了。”
“还是剑鬼够兄弟，”水深一转脸，“臭酒鬼，挑拨离间祝你找不到媳妇儿！”
韩家公子先是一愣，接着嗤笑一声，“你见过有女人配得上本公子吗？”
“无耻！”水深唾弃。
一群人除了剑鬼都连连点头。
路珂有点看不下去自家老公犯二了，一拧水深的胳膊，“说正事。”
“哦哦好。”水深收回弓，面向大家，“下个月6号，我们婚礼，有来的吗？我们在A市。”
“A市……有点远啊，我在Z市呢。”佑哥说。
“啊，6号那天？我另外一哥们儿也结婚，先答应那边了，不好意思啊。”战无伤说。
“我高三了……家里不让出远门。”这是御天神鸣。
“没事没事，不用特意过来。”水深本来就没抱多大指望，问一声也就是出于礼貌性的尊重。
“我没问题，说过了，份子钱都准备好了。”剑鬼说。
水深一挺大拇指，“够兄弟！”然后他机械般地转过头看向韩家公子，面无表情地问，“你呢？”
韩家公子还是悠悠的喝着酒，说，“不怕本公子抢了你的风头？”
“切，”水深不屑，“到时候让蔡老板弄死你！”
“蔡老板也去吗？”剑鬼掩饰不住的兴奋，那是一种老友重逢的喜悦，看样子是剑鬼他们以前网游的老朋友了。连韩家公子都轻笑起来，“我会怕他？。”
“我记得千里也是A市的吧？”佑哥说。
“咦？你怎么知道的？”顾飞不记得他有告诉过任何人啊。
“手机号提示上有显示地区。”
“嗯，我是在A市。”
“那一块来吧。”水深邀请。
顾飞想想那天没什么事，就一口答应了。

婚礼当天，顾飞在婚宴现场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，剑鬼已经到了，长得和游戏里一样很有特点，穿着件黑色衬衫，正在和同一桌的其他人说话，几人气氛十分活络。
顾飞看看周围的来客，大多也都穿得比较随意，便放心下来。此时已入秋，以往要是圈内人的婚礼，他们一般都要着唐装出席，普通朋友的话，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体恤，套了个外套就过来了。
看到顾飞来了，剑鬼招招手。顾飞走到剑鬼身边，拉开椅子坐下，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，与其他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，他在这里只认识剑鬼，不免有些尴尬。
剑鬼看出顾飞的不自在，连忙拉着他给其他人介绍，“这是千里一醉，我现在在平行世界一起玩的朋友，大高手。”
“哪里哪里。”顾飞谦虚，游戏里顶着装备叫这ID还可以接受，现实里这么介绍自己还真是有点不习惯。
顾飞往桌上的名牌一瞧，顿时觉得大囧。这一桌显然全是水深和路珂游戏里的朋友，桌牌上一水的游戏ID。自己的“千里一醉”边上，写着“酒鬼”、“烟鬼”，这用的ID还是旧版本的。他记得佑哥以前告诉过他，韩家公子从前的ID就叫“酒鬼”。
“公子还没到吗？”顾飞问。
“他飞机晚点了，估计会晚一些到。”剑鬼说。
“咦？他不在A市吗？”顾飞有些意外。
“他在D市。”
“他的手机号怎么是A市的号？”之前由于某件事，顾飞和韩家公子交换了手机号，后来受佑哥的启示，他留意了一下公子号码的地区，确实是A市啊。
“他是A市人，好多年前就出去了。”
顾飞想了想，“念书？”
剑鬼叹口气，“算是吧。”
看他的样子，顾飞也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了，于是换了个话题，“剑鬼你是做什么工作的？”
这也是顾飞一直以来非常好奇的，他们这群人的在线时间都太彪悍了。
剑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我家开烟草行的，以前键盘网游的时候还能去店里帮忙坐坐台，现在玩了平行世界已经好久没去了，昨天我爸还说我了。”
顾飞开玩笑道，“所以你家一半的烟草是你消费的？”
“哈哈，那不至于不至于。”剑鬼也来谦虚一下。
他们寒暄了几句，不一会儿灯光暗下，司仪上台，仪式开始了。
熙熙攘攘的全场渐渐安静下来，在司仪的主持下，一步一步地进行着。
“下面，就让我们来回顾一下，这对金童玉女是如何从相识走到相知，又从相知走到相爱的。”司仪煽情地说着台词。
悠扬的音乐声中，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婚庆公司制作的影集。
顾飞眼尖地看到其中停留的一张照片，是一大伙子人围坐在一起聚会，照片里路珂、剑鬼、韩家公子坐在一起，却没有看到水深。那三人的模样十分稚嫩，一副十六七岁的学生样。
顾飞看着坐在照片最边缘的韩家公子，肤白貌美，没长开的样子像个水灵的小姑娘，照相的时候正叼着一根吸管在喝可乐，而边上的剑鬼腮帮子鼓着还在往嘴里塞食物。
顾飞忍不住笑出声来，问剑鬼，“那是你们小时候？”
剑鬼脸一红，“珂珂真是的，这么丢脸的照片也拿出来放。”
“水深怎么不在？”
“那时候还没遇到水深呢。”
顾飞看着那照片，心里突然有些羡慕。他的年少时期是伴随着功夫度过的，身边的同龄人就只有那个懒蛋顾弦，那样一群人在一起嬉闹的青春岁月是他没有经历过的。当然他从来没有后悔过，对功夫的热爱，还是他一生的信仰。
就在屏幕上照片更换的一瞬间，他注意到在照片的边缘，有一只手正在往韩家公子身前的碗里夹菜。那一幕转瞬而过，顾飞瞥了一眼也没有多想。
大家哄笑着看完影集，司仪又上台说了些话后，宣布新人入场。
聚光灯亮起，打在红色长毯的尽头，身着白色婚纱的路珂挽着水深缓缓走入，周围响起婚礼的音乐，伴随着钟声的音效。
气氛一下子变得庄严神圣起来，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那对新人，用目光送上祝福。顾飞是个性情中人，此刻也受到气氛的感染。
忽然，身边的座位被人拉开。
顾飞抬头，看到那人白皙姣好的侧脸，留着和游戏里不同的偏长的短发，穿着件米色长风衣，伴着钟声轻轻落座。那一瞬间，顾飞清楚地听到，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顾飞第一次认识到，原来游戏，真的是平行于现实的世界，现实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同，连心跳动的声音都是那么真实。
很多年以后，顾飞都会想，如果没有当时的惊鸿一瞥，他们两个的未来也许就会一直走在两条平行线上，直到生命终结了吧。

水深和路珂的婚宴上，此时新人走完了仪式，台下已经开席，场内一片热闹沸腾。
水深和路珂正从正桌开始，一桌一桌地敬酒，要到顾飞他们这桌，恐怕还要花点时间。
刚才灯一亮，这桌的几个汉子就闹腾起来。韩家公子没和顾飞打招呼，直接倒了酒碰了碰顾飞的杯子。
顾飞看着他。
韩家公子问他，“怎么不喝？”
“我开车来的。”
韩家公子笑了，“故意的吧，知道酒神要来，怕了？”
还没等顾飞回答，就感觉背后一群黑影涌了过来。
四五个人拿着酒杯挤到他们身边，其中还夹着一个剑鬼。顾飞看到有个壮硕的男人在韩家公子另一边的座位坐下来，一手勾住公子肩膀，脸色通红，显然已经喝嗨了。
“酒鬼啊，咱们多久没喝了，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？这几年都去哪儿混了？怎么样，今天来好好搞一顿。”
韩家公子也不介意，似乎笑得挺乐乎，“废什么话，你倒是喝赢我一次试试啊。”说着两人碰了碰杯，一仰而尽。
边上的人起哄，“蔡老板蔡老板，你别老揩人酒鬼的油，有种拍张合照艾特老板娘啊！”
“喔唷！这个还真不敢……”蔡老板一脸认怂。
众人一阵哄笑。
边上突然有人拍了拍顾飞，“朋友，千里一醉是吧？第一次见，烟鬼酒鬼的兄弟，就是咱们兄弟，今天可要喝好咯。”说着拿了个空杯子满上，递给顾飞。
顾飞有点尴尬，如果不喝感觉有点扫兴，可自己真是开车来的。
剑鬼也知道顾飞一会儿要开车，在一边想替顾飞解围，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人架走了，嚷着“烟鬼老大咱们先来走一个”。
顾飞知道剑鬼想帮他，无奈剑鬼今天可能自身难保了，这伙人一看就是会喝会闹的。
端着酒杯犹豫着，想想一会儿要不找个代驾？
只见韩家公子一把抢过顾飞手里的杯子，一口闷掉，对其他几人说，“这人老子司机，今天他的份老子包了。”
“喂喂！酒鬼不厚道啊！不带这样的！”有人抗议。
韩家公子露出招牌的鄙视神情，“吵个毛线！你们这群废物先把本大爷喝倒了再说！”
“好！”蔡老板一拍桌子，豪气干云，“那咱们就！”接着起身，轻飘飘地说了句，“换个人吧。”
几人又笑作一团，直骂蔡老板猥琐。
和顾飞都不熟，众人也没好意思逼得太紧，和韩家公子喝了几杯就转移阵地了。
顾飞松了口气，开始吃菜，韩家公子就静静地坐在他边上，自饮自酌。
顾飞发现韩家公子几乎从来不主动和人敬酒，基本属于来者不拒型，但是刚才几杯啤的红的白的下肚，这人一点醉意都没有。
“你不吃菜啊？空腹喝酒容易醉。”顾飞好心提醒。那人还混着喝……顾飞斜眼偷瞄一眼。
韩家公子又开始藐视苍生了，“你说的那是凡人，老子是凡人吗？！”
顾飞发现了，韩家公子没有醉，但也亢奋起来了。
顾飞没理他，不动声色地往韩家公子盘子里夹菜，夹完那人居然乖乖吃了起来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顾飞脑中一瞬间闪过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。
“你和剑鬼、路珂是什么时候认识的？”顾飞问。
韩家公子想了想，“快十年了吧，天傲传奇那时候认识的，几几年我也不记得了。干嘛？”
“玩游戏能玩十来年，也挺好的。”顾飞说。
“咦？你和烟鬼玩的第一个游戏是天傲？”边上隔了几个位置窜出一个声音，顾飞一看，这桌还有留下没出去闹的。
“是啊。”韩家公子说。
“我们一直都以为是岚之谷啊，你们搭档是那时候成名的吧。”
“哼，老子开始玩游戏的时候你们还在学校做广播体操呢。”韩家公子得意。
顾飞一头黑线，这句话说得好没逻辑，而且广播体操怎么了？顾飞现在在学校也天天得做。
“喂喂，我比你年纪大好嘛。”那人笑道。
顾飞转头问韩家公子，“公子，你多大？”
韩家公子双眼一眯，看着顾飞，吐出五个字，“反正比你大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一定比我大？”
“不用看，也知道。”
顾飞一口茶差点喷出来。他深深觉得，这人绝对是醉了。
背后缓缓升起一个人，“我靠，你们这边话题这么污啊……”顾飞一看，是蔡老板，简直……猥琐得没边了。
顾飞咳了两声，怪他，问题没问好。
蔡老板摸到韩家公子那边，“酒鬼酒鬼，你看水深的那个伴郎快不行了，珂珂同学那桌有点猛啊。”
“废物啊，看老子的。”韩家公子拽着蔡老板往那边走去。
顾飞看了看他脚下。很好，步子没打飘。
水深的酒量是个众人皆知的悲剧，所有的酒都得伴郎来挡，现在那伴郎已经被灌得开始乱晃了。
韩家公子拨开人群，拍了拍伴郎，大拇指往后一指，“换人。”
路珂站在一边笑得脸都快僵了，看到韩家公子，和水深诧异地对看一眼。
“他搞什么鬼？”水深悄悄问路珂。
路珂揉揉脸部肌肉，“帮你挡酒呗，还能干嘛？”
“你觉得他会这么好心？”水深狐疑。
路珂哭笑不得，“从来都是你们单方面和他不对付好嘛。”

在这些老友里有一个传说，酒鬼并不是千杯不醉，但绝对是千杯不倒。
所以当顾飞把横着出来的剑鬼塞进车里时，韩家公子还能晃悠着自己走进副驾驶座。
顾飞把韩家公子的行李箱塞到后备箱，坐进车里看了看韩家公子带着醉意的脸，没发酒疯没乱哭乱闹，他怎么记得剑鬼说过这人酒品很差来着？
顾飞替他系好安全带，问，“知道剑鬼住哪儿吗？”
韩家公子想也没想报出一串地址。
顾飞开了导航，驱车而去，那里果然是一家烟草行。晚上吃完饭买烟的人也多，到这点儿了还营业着。
顾飞停好车，把剑鬼从后座里拖出来背到身上。醉酒了的人尤其重，这亏得是顾飞来，换了别人一个人可能还真搞不定。
把剑鬼交给他的家人，不一会儿顾飞一身轻松地出来了，坐上车，调了一下导航，又问，“你家哪儿？”
韩家公子低声嘟囔了一句。
“什么？”顾飞没太听清。
韩家公子又报出一串地址。
顾飞一搜导航，“酒店？”
“嗯。”
顾飞想了想也没多问，开车上路。凭他武者的耳力，听到刚才韩家公子轻声说的似乎是两个字……“没了”？
顾飞把车开到酒店，一看这酒店好像和公子这一身行头的气质不太搭啊。
“你今晚要住这里？”顾飞不敢肯定。
“国庆啊大少爷，能订到就不错了。”一看顾飞就是养尊处优惯了。
顾飞陪公子去前台登记，有心无心地瞄到公子的身份证，写着大名，“韩霄”。
登记完，前台的小姑娘一脸抱歉地说，电梯坏了，只能爬楼梯上去。
“几楼？”
小姑娘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，“十七楼……”
顾飞本以为韩家公子要发作，谁知道那人什么都没说，拿了房卡和行李就准备走。
前台的另一个小伙接完电话，突然喊起来，“先生先生，等一下，刚来的物业电话，这一带水管爆了，目前房间没有水，您看……”
顾飞走过去，拿过韩家公子手里的房卡，还给前台，“退了吧。”
顾飞继续开车，韩家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，问，“你想让我睡大街？”
“去我家吧，至少比酒店好多了。”顾飞说。

顾飞开车带着韩家公子回家，从酒店到顾飞的住处大约45分钟的路程，二人一路无话。
气氛有些僵持，平时在游戏里聊得那么无障碍，现实里一见面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哪怕同样是面对面站着，在游戏里像是一个无忧幻彩的世界，现实里却好似沉下一层重重的墨色。
这么久以来，许多的情绪和悸动都来源于游戏中，让人分不清真假虚实。大多数的人都明白，电源一拔电脑一关就不再有交集，这是一种多么脆弱又幻灭的关系。很多人沉迷于此，其实不过是一种心灵上的麻痹。
顾飞自认为还算是个比较理智的人，始终不曾对游戏太过上心，他让一切以最顺其自然的形态发展，从来不会去多想一些有的没的。
直到今天，他见到现实里的韩家公子，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，不会化作一道白光逝去，不会变成暗下的灰色名字，不会让人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片不真实的数据。那种感觉既新鲜，又透着危险的味道。
他有点过分在意那个人了。
至于原因，他明白，却不敢想。
好像一旦真相被赤裸裸地剥开，就是一场世界末日。

“绿灯了。”韩家公子看着发愣的顾飞。
“啊？”回过神来，后面的喇叭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广场舞旋律。
“哦。”顾飞赶紧发动车子。
“你要不要听广播？”顾飞试图打破沉默，他车里都是一些练功夫用的伴奏CD，他怕放出来吓着韩家公子，只好试试电台。
“随便。”
顾飞调了下广播，正好调到音乐台，一首动听而悲伤的歌曲，年轻甜美的女声悠扬地唱着“飞鸟和鱼”衍生而来的故事——它们相隔而望，相爱却无法相守。
顾飞听了几句，鬼使神差般地，想伸手过去换台，却和另一只手不约而同地碰到了一起。
那只手的主人显然也有些意外，愣了愣和顾飞对望一眼。
又来了……这种奇妙的说不清楚的感觉，像带着细密的电流，滑过指尖，流过血管，触及着心脏。
韩家公子收回手，右手撑着脑袋，继续望着窗外飞流而过的夜景，嘴里叨念了一句，“你家有酒吗？”
“没有。你还没喝够？”顾飞平时不嗜酒，家里的一切都是以练功夫为主，他一个人住，也不需要喝酒那情调，倒是逢年过节的回到顾家老宅，和叔伯们会喝一点助兴。
“一会儿路过酒行或者酒吧停一下车。”
“这一带没有酒行酒吧啊。”眼看着已经临近顾飞的住处了。
“那有什么？”
顾飞想了想，“有便利店。”
“也行吧。”
顾飞开到家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，韩家公子下了车让他在车里等着，不一会儿顾飞看到那人提着一大袋子瓶瓶罐罐回来了，好像种类还不少。
“你喝酒倒是不挑。”顾飞习惯了他喝酒的秉性，也不觉得意外，“不过今晚别喝了吧，你刚才帮水深挡酒没少喝。”
韩家公子没理他，把那一袋酒塞到后座上，指挥道，“开车，老子困了。”

顾飞的住处在一栋高级公寓的顶层，那楼不高，只有7层，装修却十分豪华，进出也有所谓的“私人住宅管家”进行管理。
“你一个中学体育老师，住这种地方？”
“家里安排的。小时候一直住在老宅，工作以后就自己出来了，家里说出来可以，不能荒废功夫，所以给安排了个适合练武的地方。”
“这地方适合练武？”韩家公子左看右看，不就是个高级住宅区吗？
“你上去就知道了。”
他俩从地下停车场坐着电梯一路升到7楼，出了电梯只有左右两扇门。
顾飞领着韩家公子进了屋子。客厅，卧室，书房，餐厅，浴室，无一不散发着高大上的人民币气息。
顾飞把韩家公子的行李放到卧室，又把床铺稍微整理了一下，出来对他说，“你睡我房间吧，我睡沙发。”
韩家公子也不知道听没听到，正站在打开的一扇门门口目瞪口呆。
这什么鬼？！这扇门的另一边居然是一间偌大的练功房。墙上挂着一些书法写成的练武训诫，花体的红章上隐约能看出一个“顾”字。
顾飞走过来，看了看，若无其事地说，“隔壁房间打通以后改造的，也就下雨的时候用，其实我平时去天台比较多，这里屋顶太矮容易撞头，而且空气没上面好。”
韩家公子抬头望了下3米多高的天花板……这能撞到头？你他妈练的是轻功吗……
“浴室在那边，你困了的话先洗澡睡觉吧。”顾飞说着，从屋子里拿了块运动毛巾搭在肩上，要往外走。
“你干嘛去？”韩家公子刚进浴室，探出个脑袋问他。
顾飞指指上面，“我去天台做一下晚课。”今天这一折腾，已经快12点了，可是对顾飞来说，每天坚持的事不会轻易放弃。

顾飞在天台练完基本功，又打了两套拳，最后抽出一把剑，准备练两遍剑法。刚起手挥了几式，就听到天台的门“吱啦”一声被打开，韩家公子换了一身休闲服，提着个酒瓶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。
顾飞停下手，迎上去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然后看了看那人身上的短袖体恤，“晚上风大。”
韩家公子想推开顾飞，推了一把居然没有推动。“妈蛋！”在心里咒骂一身，这个武夫！一样是男人，怎么差距这么大！还摸了一手汗……
顾飞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，拿过毛巾帮韩家公子擦了擦手，指指放在边上的外衣，“你要是冷就穿上，干净的。”
“你烦不烦啊，老子也是男人。”
顾飞哭笑不得，这和男人女人没关系吧……
“你继续啊，我就是好奇，上来看看。”韩家公子挑了个地方坐在地上，喝起酒来。
顾飞也不再管他，刚才被打断了，只能从头来过。
韩家公子四处张望，心里吐槽的弹幕都快刷爆了。天台上居然摆了两个武器架，上面刀枪棍剑一应俱全，还有一些他看不懂形状的兵器。他们家这是把天台都包下来了吗？！韩家公子相信了，谣言说千里家能把游戏买下来，那似乎不是空穴来风。
周围装着四个聚光灯，不过现在都没打开，反而是从边上接了两个简陋的小灯泡正洒着暗黄的光。
韩家公子抬头看天，月亮很给面子地露了脸，周围星星一闪一闪的，漂亮得很。他说得对，上面空气是不错。韩家公子深吸一口气，神志却没多清醒，太过舒适了，困意反而汹涌起来。今天真的有点喝多了……
顾飞练完剑法，拿毛巾挂在脖子上擦了擦汗，走过去。
身前突然被黑影笼罩，韩家公子抬眼，背着光只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，他有点迷糊地举起酒瓶，“喝吗？”
顾飞接过酒瓶，喝了一口，在他身边席地而坐。
韩家公子笑着指了指那俩灯泡，“那两个丑丑的东西是什么鬼？”
“丑吗？反正也没人看，我自己接的。”顾飞说。
“看不出来啊，除了功夫你还会别的。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隐居在深山里的野人类型。”韩家公子故作夸张地一脸惊奇。
顾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“我会的多了。”
“怎么有大灯不用？”
“那个啊，家里给装的。白天我可以打开给你看看，晚上用绝对有人投诉我。”
“这样也不错……”习惯在暗处生活的人原本就不喜那些敞亮的东西。
幽黄的灯光下，萦萦绕绕地转着几只小飞虫，现实里的月光没有平行世界里的那么亮，却足够他们看到对方，不论是光，还是影。
聊了一会儿，顾飞见韩家公子渐渐没了反应，又推了推人，那人没了支撑似的像要倒下去。顾飞一把扶住人，看到韩家公子半眯着、失去焦距的双眼。
“公子？”
没反应。
顾飞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，“公子？”
还是没反应。
“韩霄？”
韩家公子眼里的焦距突然回来了，盯着顾飞的脸一动不动。
顾飞没有回避他的视线，尽管他觉得，那视线像把自己心里藏着掖着的东西都看了个明白。
无声的、暧昧的气流在空气中蔓延……
先逃走的人却是韩家公子，他略微低下头，看着地面。

你我之间有一条线，双方都不敢触碰，一旦跨过，就再也回不了头。
线的那一边，也许是天堂，也许是地狱，也许是世界末日。

我想我明白了。

顾飞扶着他的肩膀，轻轻撑起韩家公子微低的身子，由下而上地吻了上去。

原来爱情，本就是一场世界末日。
但我还是会过去，因为那边有你。

正午时分，烈日当空。
顾飞在天台上躺成一个“大”字，全身被汗水浸透，不停地喘着气。
十月的太阳没有那么辣，但依旧刺眼。顾飞抬起一条沉重的手臂，遮住视线。
这是他头一次把早课一直不间断地做到了午课，拳法、剑法、刀法、棍法、软鞭……他把能想到的功夫统统演练了一遍，可依旧挡不住脑中闪过的画面。昨天晚上的那一幕，像时空被锁定了一样，翻来覆去地在脑中回放，每过一遍，那时的心情就要满溢出来，甜腻得让人疯狂。
那人唇上的柔软温润，唇间微醺的酒气，混着他家沐浴露的清香，让人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，心都要化开了。
顾飞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有什么问题，也从没想过有一天，自己会这么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一个男人。
是的，情不自禁。
他甚至还主动吻了他。
都说同性相恋是畸形的情感，但是有一天真发生到自己头上，真到了那个份儿上，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。
他已经想不起来，这份感情的源头从哪里开始，当自己意识到时，对那人的依恋已经泛滥成灾。
也许是刚越过那条线后还未消散的兴奋与冲动，顾飞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：又想吻他了……
顾飞拍了拍满是汗水的脸，让自己挥散掉这个危险的念头。
爱上了，承认了，可是，然后呢？
他是怎么想的呢？要怎么做呢？家里会气疯吧……顾飞的脑子瞬间又乱成了一团浆糊。
一身湿答答地回到屋子，正撞见韩家公子捂着脑门，拿着杯白开水，边喝边从厨房走出来，一脸睡眼惺忪宿醉的样子，应该是刚起床。
韩家公子看到顾飞的样子，目瞪口呆，“你掉水缸里了？”
顾飞掩饰掉一瞬间的无措，低着头拿毛巾擦了擦脑袋，走进浴室，“我洗个澡，你自己找点吃的。”
脱光身上的脏衣服，打开淋浴。顾飞对着淋浴喷头冲了许久，让冰凉的水流平静自己躁动的心。直到能够冷静下来，顾飞擦干身上的水珠，这才发现刚才进来得太急，替换的衣服都没拿，无奈只好拿块大浴巾围住下身走了出去。
韩家公子不在客厅里，顾飞想着那人应该是去厨房找吃的了，于是走到卧室门口，推门进入。
接着一眼看到韩家公子坐在他的床上，正要换衣服，身上的T恤由下往上撩起，堆在肩膀处，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身和胸膛，正一脸愣神地望着他。
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崩塌了……
韩家公子继续从头上把T恤套出来，看顾飞愣着没动，面无表情地说，“你喜欢裸奔？”
顾飞尴尬，“忘拿衣服了。”他走过去从柜子里取了干净衣服想要往外走，可转念一想，都是男人，我为什么要出去换衣服啊？刚想扯掉浴巾，又觉得一阵别扭，终于还是选择了出门。
回到浴室换上衣服，顾飞发了会呆，忽然握紧拳头：我到底在干什么啊……不就是接了个吻吗？怎么感觉做什么都不对劲了？
韩家公子换了身衣服出来，从昨天买的那堆酒里拿出一罐啤酒，走到沙发边往上一躺，打开电视拉开罐盖喝上了。
顾飞走出浴室，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。
“你还喝？不难受吗？”顾飞想起他刚才揉着脑袋的样子，想必是不太舒服。走过去拿走他的啤酒罐，换上一杯水。
“我饿了。”韩家公子发着愣，似乎脑子也不太清楚，呆呆地说。
“你还没吃？”
“嗯，不会弄。”韩家公子看着电视，心不在焉。
“那你平时吃什么？”
“外卖啊。”
顾飞走进厨房，三下五除二炒了两盘炒饭，递给他一盘，“来不及做菜了，中午先吃这个将就吧。”
说着在边上坐下，一起吃起来。
电视里传来综艺节目的嬉笑声，让凝固的气氛似乎变得欢快了一些。
韩家公子咽下一口饭，说，“昨天……”
顾飞瞬间被米粒呛到，一顿猛咳，咳完拿起桌上的水杯，喝一口水顺顺气，“什么？”
“昨天晚上我怎么下来的？”
“……不记得了？”
“唔，断片了。”韩家公子揉着脑袋，“我记得上了天台，然后……”
“然后？”
“然后再睁眼，就在床上了。”
顾飞沉默了一会儿，“你喝多了，我扛你下来的。”
一阵闷闷的电话铃声从屋内响起，韩家公子放下盘子走进卧室。
盯着卧室的方向，顾飞隐约听到那人接电话的声音。
他不记得了吗……顾飞一下子心情复杂起来，轻轻松了口气，但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。
韩家公子从卧室走回来，把手机递向顾飞，说，“剑鬼。”
顾飞接过电话，剑鬼向他一阵道谢，接着问他们下午要不要再出去聚一下，顾飞看向韩家公子，那人点点头。

剑鬼所说的“聚一聚”，顾飞开车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一家网吧。
前台的小姑娘麻木着脸问顾飞要身份证的时候，他惊讶地问身边的剑鬼，“不是要聚吗？”
剑鬼十分歉意地对顾飞说，“千里啊，不好意思，我们这些朋友都是网游认识的，聚一起也就是打打游戏。”剑鬼知道顾飞除了平行世界是不玩键盘网游的。
听剑鬼这话还有别的朋友也来了。“哦，”顾飞了然，向里张望了一下，“里面有玩平行世界的设备吗？”
“有的，不过就两台，已经有人了。”前台妹子回答他。
韩家公子走上来，把身份证拍到桌上，转头对剑鬼说，“这网吧居然还没倒闭？”
前台妹子盯着韩家公子那张脸愣了一会儿，才讪讪地收起身份证开始登记。
剑鬼笑了笑，问顾飞，“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来玩点别的游戏？”
“我看看吧。”网吧这种地方顾飞也是头一次来，有点好奇。
忽然从里面传出一阵拖鞋跑动的声音，随声望去，“蔡老板”正穿着件睡衣，踩着塑料拖鞋奋力跑出来，肚子上的肉一抖一抖的。
路过顾飞时匆匆向他举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，接着一把拽住顾飞身后的韩家公子，“酒鬼酒鬼酒鬼！我们撸啊哥差个治疗，五缺一啊就等你了！赶紧来！”
韩家公子被他拖了两步，甩开那人，“急个毛！老子身份证还没拿！”
“快快快！戈勒斯托3区508！”说着蔡老板又抖着肚子肉跑了回去。
韩家公子取回身份证，淡定地走进去，顾飞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喊声夹杂着口哨声。
“哟！酒鬼！”
“酒鬼！来这边！”
“卧槽！别抢！老子先喊的人！”
“……”
顾飞一头汗，问剑鬼，“撸啊哥是什么？”
剑鬼解释，“LOG，荣耀联盟，是即时战略游戏。”
顾飞办好登记，走进网吧，里面还挺亮堂，看来过去传说中的“黑网吧”也渐渐整改了不少。
剑鬼回自己的机子上去了，顾飞走了一圈没看到公子，只好随便挑了台周围人少的空位坐下来，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会儿平行世界的官网，然后想着也试试其他游戏，一开网吧的游戏列表界面就花了眼，默默关掉，还是算了吧。
顾飞找了个电影，看了一个多小时开始昏昏欲睡起来。今天上午练得太猛了，到了下午一静下来疲劳感就反映出来了。
他摇摇脑袋，起身活动了一下，驱散倦意。四下一望，远处一排电脑中的一处上方，冒着滚滚浓烟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。
顾飞走过去一看，那台机器前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，剑鬼手里夹了根烟正有节奏地操纵着鼠标，神情严肃，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。
顾飞心下感叹，剑鬼对游戏的认真和执着真不比自己对功夫差啊。
剑鬼打完一局，弹了弹烟灰，抽上一口，忽然被身后的顾飞吓了一跳。
“千里，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“我没事过来看看，”顾飞笑着从边上拖了张空椅子在他身边坐下。
剑鬼掐灭手里的烟，烟灰缸上的小山摇摇欲坠。
“你这么抽烟没问题吗？”顾飞问。
“习惯了，一打游戏不知不觉就……”话说到一半，新开了一局，剑鬼已经不自觉地进入了对战模式。
顾飞看着他的屏幕，是一个武侠场景的擂台，场上两个角色穿着很像。意外的是，顾飞竟然不陌生。这不是武当的道服吗？
双方角色用的都是单手剑，剑鬼抖动着鼠标，技能随着画面视角的旋转，高频地使出、取消、再使出。剑光随着幽蓝的特效光划出无数道光波。由于是同职业，两个人物的招式像孪生兄弟一样对战着。
只是这特效和画面略显粗糙，放到现今的游戏技术来看，似乎有些年头了。
伯仲之间，剑鬼的屏幕灰了下去。
“咦？输了？”顾飞惊奇，看剑鬼彪悍的操作，应该是稳赢的。
剑鬼伸了个懒腰，也没有输掉后的怨愤，“韩霄这家伙，宝刀未老啊。”
这下顾飞直接瞪大了眼睛，“你是说，对面的是公子？！”
剑鬼回过神，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韩家公子的真名爆出来了，“啊，是啊。”
看着顾飞一脸不可思议，剑鬼笑了，“你不会以为他只会玩治疗吧？”
很快又开了下一局，剑鬼又投入进去。
顾飞在边上，看着那个他所不熟悉的“韩家公子”，心里一阵道不明的微妙感觉。
那个人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，很多他没见过的样子。喜欢一个人，也许连未曾和他经历的过往都会觉得遗憾。
“剑鬼。”
“嗯？”剑鬼盯着屏幕随口应了声。
“我喜欢公子。”
剑鬼的手抖了一下，屏幕里的角色一个失误被对面的角色连了一套大招。
接着双方停下来，只见韩家公子的角色头上冒出一个白色气泡，气泡里是一个卡通小鸡生气的图案。
“你在搞什么？！”对话框里传来那人的抱怨。
剑鬼愣了下，打了个“gg”过去，接着关掉游戏界面，从烟壳里拍出一根点上，深深地吐出一口烟，这才开口。
“千里，这句话，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说的。”
“你看出来了？”
剑鬼这回没有笑，看起来和打游戏时一样严肃，“不止我，很多人都看出来了，包括你侄子。”
“……公子他……”
剑鬼抽一口烟，“他那么聪明的人，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？”
听完剑鬼的话，顾飞心情复杂，如果韩家公子看得出来他对他的心思，那他又是什么意思？
“当然我也只是感觉，以他的个性不可能来和我说这种事。”剑鬼说。
“你感觉，他是怎么想的？”顾飞问。
剑鬼看着顾飞，眼神晃了一下，低下头想了想，又抬起头看他，“我不确定，但是至少，我认识他这么多年，从来没见过他愿意在别人家过夜的。”
说完这句话剑鬼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事，神经“嘣”地弹了一下，略带惊恐地看着顾飞，“你们昨天该不会……”
顾飞明白过来他的意思，有点哭笑不得，但要真想起来，大事儿没发生，小事儿……那也就是亲了一下，虽然那人也不记得了。
就顾飞这犹豫的功夫，剑鬼慌了，“喂喂！不会吧！”你们这进展也太快了吧？！
“没有，你想什么呢。”顾飞赶紧喊停剑鬼快要暴走的联想。
“千里，我再确认一下，你确定，是那种“喜欢”？剑鬼认真问道。
顾飞仔细思考了一下，点点头。
“你以前没交过女朋友？”虽然剑鬼自己也没谈过恋爱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？
顾飞摇头，对“女朋友”三个字显得十分陌生，他从小到大，生命里只有“功夫”两个字。
“那你怎么确定的？”
顾飞无语了。大哥我虽然没谈过恋爱，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还能弄错？
“我说不清，但是我能确定。”顾飞说。
剑鬼沉默了一下，搓了搓手指，忍不住去摸烟壳，抽出一根烟，点上，深吸一口呼出。
“这是你们两的私事，本来我是不应该多嘴的。”剑鬼又吞吐了一口烟，接着说，“千里，说这句话，你想清楚后果了吗？”
顾飞静静地听他说话，偶尔陷入沉思。
“你和我们一般大吧？家里能接受吗？”
简单一句话，顾飞竟无言以对。
别说顾家这样的大家族了，连一般普通人家的父母都很难接受吧。剑鬼看他皱眉的样子，也知道顾飞明白其中的关系，心里在纠结。
剑鬼没有逼问下去，抽了口烟，“你还是再想想吧。”说着拍拍顾飞的肩膀，转过椅子重新打开游戏界面。
“公子的家人呢？”顾飞突然问道，“你知道吗？”
剑鬼明显石化了一下，微微侧过头说，“这事儿你还是问他本人吧，我只能告诉你，他现在孑然一身，算是没有家人了吧。”
剑鬼的这句话在顾飞心里萦绕了很久，不是同情，不是悲悯，只是有丝丝的心疼。

半夜三点，顾飞在网吧的包间里找到趴在电脑前睡着的韩家公子。推开那人脑袋周围乱七八糟的酒瓶酒罐，顾飞轻轻拍醒韩家公子，说，“走，回家了。”
他看到韩家公子迷糊微睁的眼里像是闪过一丝亮光，转瞬即逝。
韩家公子打着哈欠直起身来，揉揉眼睛看电脑上的时间，“他们人呢？”
“他们通宵。”顾飞说。
“那走什么啊？”韩家公子说。
“你不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吗？回去睡觉。”顾飞说。
韩家公子本想说明天直接去机场，一想行李还在顾飞家里，“那好吧。”
回到顾飞公寓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。韩家公子一扒衣裤随便套了件干净的T恤，爬上床倒头就睡，似乎是玩累了。
顾飞冲了个澡，换完衣服走进房间，把韩家公子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到椅子上，看了眼卷着被子裹成一团的人，关上床头灯准备出房门。
忽然听到韩家公子迷迷糊糊说了句，“你睡这儿吧。”
顾飞还以为他在说梦话，结果韩家公子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，背过身去，睡到了床另一边。
顾飞摸着黑从客厅沙发上抱着被子进了卧室，合上被子在床上空着的一边躺下。
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啊。
韩家公子入睡得很快，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，听着好似宁静美妙的音符。
顾飞眨巴了一下眼睛，盯着天花板。上一次同睡一张床，还是在游戏里，神族族长的家里吧。那时是怎样的心情来着……想着想着就也睡了过去。
结果才睡两小时，顾飞的早课生物钟又醒了。
这时候正值秋季，清晨天还没有大亮，只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微弱的光亮。
顾飞侧睡着，一睁眼，就看见韩家公子正对自己的脸，那人可能是嫌热，被子只拉到胸口，露出一条手臂和漂亮的锁骨。
顾飞深呼吸一口，苦笑了一下。
这个同睡一张床的决定，实在有点糟糕啊……
他轻轻翻身起床，动静很小，韩家公子还是动了一下换了个睡姿。
顾飞站着床边，忽然想多看这人几眼，回去以后，再见面就该是游戏里了吧。

第二天中午，顾飞把韩家公子送去了机场。
站在送机口，顾飞犹豫着要不要说些客套话，可又觉得说出来有些生分。在游戏里明明已经那么熟悉，在现实里，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“陌生人”。这种微妙的感觉，源于两个平行不相交的世界。
“走了。”韩家公子洒脱地告别。
顾飞连忙回过神，那人已经走出去了几米，顾飞脱口而出，“等等。”
韩家公子转过身来，疑惑地看着顾飞。
顾飞走过去，想了想说，“下次，我去找你。”
韩家公子愣了下，忽然哼笑一声，“想蹭吃蹭住就直说。”
顾飞慢慢笑起来，点点头，“嗯，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-番外一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