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追》第四百六十七章 不尽人意的会面
足足十秒钟，整个包间里没有一点声响。
韩家公子和顾飞都愣住了。
顾飞眼珠子转了两下。这小子平时这么小心翼翼地藏着脸，生怕被别人看到，这会儿却主动摘下面具示人，一开口，喊的还是韩家公子现实里的真名……他真的是公子的亲戚？！顾飞之前只是做过些胡乱的猜想，而且完全是玩笑性质的，从没想过会真的对上。自己想的没错，这少年的的确确明明白白是冲着韩家公子来的，但居然是因为这层关系！
一时之间，顾飞也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。他记得剑鬼和他提过，韩家公子和家里关系并不好，似乎是断了往来，之前现实里见面时，那人也绝口不提，应该是不想谈及家里的事。顾飞略微担忧地偷瞄着身边的人，自己也不敢随便说话。
韩家公子早从震惊中缓过神来，面上再也维持不住任何柔和，全身气压低得能把人冻死。看到那少年酷似安其罗的脸，他已经能猜到所谓的“给游戏公司打工”是怎么一回事了……但这不是重点，重点是他喊出了自己现实里的名字，加上那张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，除了自己的那个“家”，还会有别的可能吗？
韩家公子毫不掩饰眼中的反感和厌恶，声音冰冷，“你谁？”
“我、我叫陶冶。”小野抱着面具，直面韩家公子的冷漠，看起来像一个正在承认错误的孩子，害怕和担忧是有的，却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。或许人就是这样，想要藏着什么秘密才会心虚，真正面对的时候，哪怕对面是灾难，也更能坦然一些。
“我不认识你。”韩家公子说。他确实不认识，他从来没关心过那个“家”里都有些什么人，都叫些什么名字。
“我在外公书房里……见过哥哥你的照片。”小野小心翼翼地说着，似乎完全明白韩家公子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态度。其实他之前也并不知道韩家公子的真名叫什么，因为家里从来不让提起这个人，打从在游戏里遇到韩家公子之后，他才特地偷偷去打听的。家里唯一一张留有韩家公子痕迹的照片，在他们外公书房的书桌上，那是韩家公子十四五岁时的样子，青涩白净得像个小姑娘，唯独脸上没有笑容。
韩家公子微皱的眉心松动了一下。
“我想，我们小时候，应该见过……你还揍了我……”小野看着韩家公子，眼中带着些许期待。
韩家公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，随即瞳孔颤动了一下，盯着小野的脸又扫了几眼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见韩家公子不说话，小野怯生生地喊，“哥……”
韩家公子突然站了起来，冷眼俯视着他，“我说过了，我不认识你。”说完就拂袖而去，连桌上的酒瓶子都不要了。
“诶，公子……”顾飞跟着站起来，抬起一只手想挽留他。
韩家公子略一瞥头，瞪向顾飞，“你少跟他来往！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又尬住了。
小野吃了个闭门羹，倒没怎么气恼，抱着面具呆坐了许久。
怎么搞成这样……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旁的顾飞无言以对。一上来就自我介绍姓名什么的，这哪像什么亲戚兄弟啊？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？想想自己的堂兄顾弦，身上哪块疤是怎么被顾弦他爹揍的自己都知道。
过了许久，顾飞打破这尴尬的气氛，叹了口气，说，“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？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。”如果他早些知道这事，说不定有更好的应对方法呢？事情也不至于搞得这么僵。
小野没答话，只是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。
顾飞其实并不关心韩家公子的家事，尤其是韩家公子自己都不想去提的，他关心的只是自己在乎的人的心情，显然今天的会面让韩家公子十分不愉快。而且依韩家公子的个性，他恐怕更不希望自己撞见他家里的这些私事……
不一会儿，顾飞就看到好友列表里韩家公子的名字暗了下去。他居然下线了，看来……是真的心情很差了……
面前的少年拍拍脸，收拾了一下心情，把面具戴了回去，也站起了身，对顾飞说，“千里哥，今天还是要谢谢你！”
“额，不客气。”顾飞说。
“我还是很高兴的，能在这个游戏里见到哥哥！”小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。
“接下来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顾飞问。
小野低头想了一会儿，然后抬起头，“机会是自己争取的，我还是想……再争取一下。”
“那你加油。”顾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“千里哥，你会帮我吗？”小野问。
顾飞看着他，摇了摇头，“你也听到了，他让我跟你少来往，我不会做让他不高兴的事。”
“你……”听着这话，小野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，不过此刻也没心情往深处想，点点头，“我明白了。”
小野离开后，包间里就剩了顾飞一人，他刚要走，才发现小野的那块价值不菲的极品珍珠石还留在桌子上。这小子！怎么把这种贵重物品随手就放在这里了？！顾飞揣起石头，想喊这家伙回来，一看人居然也下线了。
顾飞准备用邮箱寄给他，可转念又一想，这么贵重的东西，万一邮寄过程中系统出个bug什么的掉没了怎么办？回头游戏公司上下嘴皮子一碰不承认，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。还是等小野下次上线的时候，亲手交还吧。打定了主意，顾飞给小野发了条短信留言，把珍珠石好好地安放在自己的包里。
约莫过了一个小时，剑鬼发来消息，“公子怎么下线了？”
千里一醉：“……”
剑鬼：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剑鬼不愧是韩家公子多年的好友兼搭档，敏感地注意到那人这个时间点下线是一件极其不合常理的事。短时间的下线，有可能是喝个水吃个饭上上洗手间什么的，都一个小时了，还不见那人上来，这就很奇怪了。
顾飞在心里斟酌，要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剑鬼，但是想想，还是觉得应该先尊重韩家公子的意愿。
千里一醉：“没事，他刚说他有事出一趟门。”
剑鬼：“哦……是吗？”
千里一醉：“正好我也要下了，一会儿我问问他。”
剑鬼：“行，有事喊我。”
剑鬼关了消息，专心练级去了。如果不是顾飞的出现，这时候韩家公子出现异状，他铁定是要管一管的。现在好了，那家伙终于也有了真正关心爱护他的人了。剑鬼深感欣慰。
韩家公子下了线，此刻正躺在他的小洋房卧室里，手里拎着一瓶洋酒，望着天花板发呆。
他记得这个人。
在他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里，出现过的人。
一个短手短脚的小家伙，脸像个粉嫩的面团子，扑扇着一双大眼睛，跑到他面前，乐颠颠地喊他“姐姐”……
如果自己对他笑的话，如果和他一起说话的话，一会儿被他父母发现，免不了又是一通训斥，还会连累自己再遭一顿冷嘲热讽。
他当头给了小东西一拳，成功地让他哭着跑开了。他还记得小东西手里的棒棒糖掉在了地上，像是本来要拿给自己的……
手机铃声忽然响起，屏幕上“武夫”俩字不停闪烁。
韩家公子扫了一眼，接起电话，“喂？”
还好还好，这么快就接了电话，顾飞提起的心落了地，“怎么突然下线了？”
“想下就下了呗。”对着顾飞，韩家公子也懒得找理由。
“唔……要不我过去看看你？”顾飞说。
“啊？来看我？”韩家公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，“从A市过来？”
“是啊。”顾飞说。
“哈，没必要。”听完顾飞这提议，韩家公子完全清醒了，想着现在又不是什么放假休息日的，那人还要上班呢。
韩家公子身子往上提了提，坐直了起来，恢复了往常的语气，“我就下来喝个酒，紧张什么，一会儿就回去上线了。”
“嗯，你少喝点。”顾飞低声说。
韩家公子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说完，一下子两人都无话了，可谁也没有挂断电话，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，似乎都不想自己结束通话，似乎只要通讯连接着，那人就不曾离开身边……一种无声的情绪像电话线一样连接着两头，无限拉扯……
不知持续了多久，两人忽然同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。
“明天见。”